荀贞然变：“王甲，你和程三素来不和，今日因言争斗，竟至刀相刺！要非程三之救父，你可知，若你这一刀落到实，就凭你这一刀，我就能治你一个斗伤、乃至斗杀之罪么？你不谢程三之，反而还胡搅蛮缠，要告他殴父。你这是必要置他於死地么？”

        两汉四百年，前汉民风质朴，重义轻死，明朗直，后汉儒学渐深，发展为士人重名节，而到汉末，又由好名节发展为清议、清谈，世风也渐变为潇洒通脱、任率真。这三者一脉相承，再往后就又因战乱等等因素脆发展成了魏晋风。这个功曹书佐今天的举动就颇有东晋时王猷雪夜访，兴尽而返的意思，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伤程三，非殴父，而实为误伤。这不是律法上规定的‘殴父’之意。我以为，应如许止故事，不当罪之。”

        时尚看着他离去，登车远走，心中想：“此人这一离去，来日县中必又会再添一段佳话。”

        那个功曹书佐慨地说：“县人有的说荀君深刻好杀，是个寡恩的人；有的说荀君赈恤乡民，是个民如的人。众说纷纭。我与荀君素未谋面，本不知何所适从，不知该听信哪种说法才好。今日一见，才知‘寡恩’之语不足信也。荀君年岁虽不，与我相仿，但他的德行胜我何止十分！真有长者之风。”对时尚拱了拱手，说，“时君，在告辞了。”

        这个功曹书佐所谓“上不洁，不敢拜见”云云，也许是真心话，又或者也许只是托辞，实际上只是想借此来“邀名”，希望通过自己的这个举动能让县人看到他礼敬贤士的“诚心”，但不如何，至少对荀贞而言是件好事，至少也能通过此事让县人们知了他的“德行”有多。

        时尚转回目光，继续看荀贞断案，同时又不禁想：“当日在先生家辩论过荀君捕灭第三氏是对是错后，先生命我辞去里监门的职务，来拜见荀君，言外之意是要我投到荀君门了。我虽也很看重荀君，他门，祖父辈都名重天，本也有才，肯定早晚必成大，但毕竟现在只是个有秩蔷夫，我本以为就算投到了他的门

        如果说荀贞依照《秋决狱》来断程三、王甲之案还不致令时尚和那个功曹书佐吃惊的话，那么现这个场景却就使他两人极其惊讶了。

        这个功曹书佐说：“荀君的德行如峰巅青松，洁临渊。我今来贵乡，风尘仆仆，上不洁，不敢拜见。待我回去，等到休沐之日，盥洗沐浴、换过熏香新衣后，再来拜见。”

        一言既，程三和他的儿呆若木鸡，不敢相信。王甲急了，膝行趋前，叫嚷：“怎么不当罪？明明就是殴父，为何不当罪？君判案不公，小人不服！”

        时尚惊讶问：“告辞？你不是说久仰荀君之名，今日来本乡，若过而不拜不合礼节么？咱俩从官寺一路找到这里，荀君就在面前了，你却又为何忽然提告辞？”

        乡民们从小到大，生长几十年，哪里见过有官吏向自家歉的？震惊了片刻后，包括程三、王甲及程三之在，都忙也手忙脚乱的纷纷拜倒，说：“荀君自来任本乡后，剪除第三，除灭豪，我等皆深君恩！请你快快起，这不是你的过错，是我们这些乡野愚夫不知礼法，是我们的过错。”

        荀贞回转颜，平息了怒气，又对他说：“你与程三同居一里，本该互睦相助，平时就算有些角，也不该挥拳相向，有多大的仇怨竟至动刀？”他原本坐的很随意，这会儿长而起，端正地跪坐在地，摘去上的帻巾放在地上，敛起衣袖，整好衣裾，面对着围观的众多乡民，亦拜倒在地，说，“我为本乡有秩，不能使治民知礼守法，我之罪也。”

        荀贞刚才断案的时候一直和颜悦，此时骤然变嗔怒，王甲吓了一，脑海里立刻浮现过一个个第三氏族人被捕时的场景，胆气立消，惶恐惧怕，汗浃背，跪伏在地，不敢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