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因北督邮的关系，和沈伯亦很亲好’。……，老丈，北督邮和沈伯的关系很好么？”

        “庄主与北督邮很亲好，并因北督邮的关系，和沈伯亦很亲好。……，有北督邮和沈伯的面在，你们说，他过生辰，县君、丞、尉能不来么？依往年的惯例，沈伯也会派侄来呢！”

        铁官长的品秩和县长一样，六百石，黑绶铜印，可以称之为“大夫”了，的确是个大官儿，但从这老者的描述中，荀贞却听了一个问题：沈伯在车驾的规模上僭制了。

        荀贞若无其事地应：“知。”

        宣康咋说：“十几个里，半个乡的乡民？那贵庄庄主家中岂不是得有徒附数百近千？”他没有过远门，不知现今天役使徒附、宾客数百的地主比比皆是，还以为全天都应和西乡差不多，因而吃惊。——西乡虽也有几个大姓豪族，但家主要是经商致富，费家发家较晚，基尚浅，已被诛灭的第三氏专以游侠为业，谢家耕读传家，能被列曾经的“乡中四姓”更多的是因为“读”，而不是因为“地”，所以没有一个像前此庄的庄主一样有这么多的宾客、徒附。

        宣康甚是惊讶：“他的女儿是赵常侍侄的小妻？这个我倒是不知。”天底的赵常侍只有一个：中常侍赵忠。惊讶完了，他牢记着荀贞分给他的任务——记录沿途见闻，把此事记在了心中，只等过会儿回到车上写，复又转回话题，说：“沈伯冶铁世家，如今又着郡中的铁官，公私兼营，类乎辜榷，富不足奇。只是这庄的主人却又是谁人？家中竟能有徒附数百近千？过个生辰，连县长吏都来给他祝寿？”

        “我拿了粮饼哄他们，可怜这

        “荀君猜得不错，此地果有杀婴之事，是多是少不知，但就这几年中，就在那几个孩里，便有两个孩的父母有过生不举。”

        老者纠正荀贞：“沈伯可不只是富比千乘，铁官长也是个大官儿。上次我去县里，正巧碰见他行，前导后从，威风凛凛。”啧啧称羡。他大约很少见官吏行，对这次路遇的印象似是很深，回忆说，“前边是四个扛着大扇的步卒，步卒后是辆大车，好几个乐人在上坐着鼓。乐人后是几辆小车，上边坐的都是带着青绀绶的吏员。再后便是沈伯的坐车了，黑的大车盖，红的车侧，四个拿着木戟的小吏抬地骑着大，护卫在车的两边。……，啧啧，啧啧，威风十足。”

        荀贞笑：“这么说来，你们庄主还真是个豪杰。一边是张常侍的宾客，一边是赵常侍的亲戚。一个是郡中大吏北督邮，一个是富比千乘的豪大家，他都能与之交好。”这老者中所说的“北督邮”显然不是荀贞，而是前任费畅。费畅离任未久，这老者只是个农人，消息来源少，应是尚不知此事。

        “庄主丁氏，讳邯，家本本乡大姓，族中弟很多都在县、乡为吏。……，你们来自阳翟，应知北督邮？”

        老者所言之“四个拿着木戟的小吏抬地骑着大”云云，指的应是扛棨戟的骑吏。依制，六百石官吏行，只能有两个拿棨戟的骑吏随从，两千石以上才能有四个骑吏。去年天，阴修、朱敞去西乡，朱敞乃是县令，秩千石，尚只有两个骑吏扈从，沈伯六百石，居然就敢用四个骑吏。荀贞示意宣康，宣康了然，表示将这一也记了。

        颍川郡只有阳城有铁，早在前汉时，此地便置有铁官。本朝和帝初年“罢盐铁之禁”，不再实行盐铁专卖的制度，於是，在官办的铁官之外，此地便又现了一些私营的冶铁作坊，沈家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几年前，这个沈驯又被郡府辟除为铁官长，既私营，又官营，几乎垄断了整个颍川郡的铁，家财巨万。若把颍川郡的大姓豪族分为士族和商贾两类，这个沈驯就是商贾中的首领。荀贞当然知此人。

        “贵人有所不知。沈伯有个女儿，几年前给了赵常侍的侄小妻。赖此之故，被郡里任为了铁官长。”

        宣康说：“‘富比千乘沈伯’？这人我也知。可我听说，他不是私铸冶铁的么？何时当上了铁官长？”

        “贵人也知他？”

洛阳求学的，略放松了表，但於对读书人的敬重，还是颇为有礼，说：“远近十几个里，差不多半个乡的乡民都是庄主的宾客、徒附。老儿一家六，妻、、女、孙也全都服役庄中。”

        “噢？你怎么问来的？”兹事大，需问清过程。

        老农笑：“数百近千算得什么？我阳城有一人，世为冶家，前几年又当了铁官长，富贵郡中，广有良田，徒附何止数千！县人呼其为：‘富比千乘沈伯’。”

        荀贞说：“老丈说的此人可是姓沈名驯么？”

        围绕着沈伯、丁邯，荀贞旁敲侧击地又问了几个问题，直到什么都问不来了，方才谢过老者，转上乡路，回到了解里外。小任早在车骑边等候多时。荀贞的脸上早没了笑容，凝重地问：“怎样？”

        “久闻其名。”

        “那是自然。他俩的关系要不好，庄主又怎会通过北督邮结识沈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