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微微一笑，问：“敢问足，可就是寿张的张君么？”

        观荀贞仪态，英姿焕发，然言语温文儒雅，面对张长的恶意，不动神间，非但将之轻松化解，而且顺带捧了刚才在室与他说话的那几个名士，——往深层里想，捧这几个名士的另一面，也是在质问张长，鲍鱼之肆之句，到底是在骂荀贞，还是在骂那几个兖州的名士？

        张长斜着看荀贞，问：“哪里不对了？”

        这话当然不会是别人所说，仍是张长。

        荀贞笑：“屋中有烛，如何会黑？适我与陈、王、谢诸公在室秉烛叙，诸公德馨品芳，哪里是鲍鱼之肆？我恍惚间，如芝兰之室！是以神驰意惬，竟使我不觉时光之逝，因此才在室待了这么久。”简单地回击过张长的恶言恶语，与院中的一兖州士人们说，“没有能亲迎君等，是我的失礼，待会儿宴上，我自罚三杯！可乎？”

        张长素来狂傲，他还真是不怎么看得起被荀贞亲迎的那几人，因是尽听了荀贞话里的那另一层义，倒是无动於衷，毫不后悔自己刚才的语句，依旧是斜看荀贞，还想在说话。

        戏志才叹了气，与荀贞、荀攸、张昭、万潜等说：“可惜了！”

        纵是对荀贞心怀不满的兖州士人，此时也由衷赞佩他的气度和机。

        “客人来了，主家却在屋里躲着，这是迎客之么？不知将军躲在屋里，是在什么？是因屋中无光，黯淡漆黑，与将军同类，因是将军如鲍肆，心舒适，以致忘了迎客么？”

        一班女伎在堂的侧边抚琴鼓筝，奏优雅庄重的乐声。

        荀贞已然坐主位，荀攸、戏志才、张昭、万潜等吏陪坐首。

        那侍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来回翻动支在案边架上的羊。

        张长个虽矮，气概非凡，昂着脑袋，说：“正是我！”

        照当的礼仪，士人们分别依照尊卑、年齿，相继座。

        这不止那几个兖州的名士，满院中的士人亦皆变，就是荀攸等，也都神大变。

        因是，也就都端起了酒杯，掩饮之。

        戏志才自不会接腔，没有再理会於他。

        究其此话语意，甚是恶毒，明是在讥讽荀贞心黑，喜臭味，不是个好东西。

        张长因其年纪不大，没能坐上席，他的位置在两列长长案的左排靠后。

        荀攸问：“什么可惜？”

        他举起陶质的黑酒碗，笑：“‘我有嘉宾，鼓瑟笙’，这是我昔年所作之《短歌行》中的一句，在座诸君都是海的才德名士，自然知我的这一句诗，实际上从《诗经·小雅·鹿鸣》篇中借用而来的。《鹿鸣》云：‘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是则是效’，诸君俱皆德望清，诚然是我兖州士民的楷模，今日能得与君等会於此，我实在是开心得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君等请饮此杯。”

        荀贞素来节俭，纵然今日是宴请兖州群士，他仍是保持朴素的作风，从昌邑郡府的府库里边搜拣到的金盘、玉杯、银碗、象牙筷著、镶嵌着宝石的刀匕等，一概未用。

        已经讨得了这番与张长言辞交锋的上风，若是再与他废话，那就落乘了。

        张长大怒，把脸转正，怒：“你说什么？”

        坐中的兖州士人们，无论怀着怎样的心思，既然人已经到了昌邑的州府，已在了荀贞设的宴上，至少比起那些没有来的，他们对荀贞不是特别的抵。

        戏志才指着斜看自己的张长，说：“张君相貌堂堂，却有疾。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妒英才吧！”

在荀贞。君等应邀而来，今日昌邑，群贤毕集，贞喜不胜。”

        荀贞、荀攸、张昭、万潜等皆不解其意。

        荀贞一笑，示意万潜及侍从左右的吏员们，引请院中的士人们登堂。

        烛火通明。

        架的底铺得是炭火，火苗腾腾，烤得那羊滋滋直响

        荀贞了，说：“久仰大名，今得一见，幸甚幸甚！不过君方才所言，却是不对。”

        堂上已经布置好了案、坐席。

        就在这时，荀贞瞩目於他，到底生杀之权已久了，荀贞再是面带微笑，中不经意的威压也是张长承受不住的，他心蓦然一，把想说话的居然给忘了。

        只有张长，没有举杯，而是起著匕，大大地吃起了案上的菜肴，一边吃，一边促跪坐在他案边的侍女，促其快炙奉上。

        “恌”，同佻，意为轻佻。“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是则是效”是说：我有一批好宾客，品德尚显耀。示人榜样不轻浮，君纷纷来仿效。“式”是助词，“敖”，同遨，遨游，嬉游之意。“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是说：我有香醇的酒，嘉宾畅饮乐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