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仁次没有入乡随俗换上汉人的服饰，而是大摇大摆穿着藏袍在城里四处闲逛，不出几日众人都知道龙姑娘从北京带了个少民回来，耳目尤其灵通的，比如玛格丽特，还专程约了时间旁敲侧击。

        “北边那位皇帝陛下难道没有意见吗？”难得清闲，两位女士手挽着手一道逛街，南京入秋后银杏满地，各家商铺陆续推出了‘秋季限定’款的绸缎和鞋履，驻明记者奥尼尔小姐打算买几匹银杏纹样的高级丝绸做裙子穿，但一连逛了几家商店都不满意，“你们有句古话叫‘斩草除根’，我以为他会斩草除根。”

        共计六名护卫队成员微服潜藏在周围，再说白休怨也在，李持盈不太担心安全问题，也跟着随手拿起一卷丝缎细看：“他没有兵马，又公开脱离了佛教，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失去了宗教力量的支持，留在北京反而不好。”

        两人无声对了个眼神，玛格丽特恍然醒悟：“你是说――他在北京读过书。”

        毕竟在京城生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秦侩还有叁个朋友呢，总会有些人情牵扯，不比南京人生地不熟，想兴风作浪也有限。

        “他竟然愿意配合？”年轻的英国记者还是感到不可思议，“完全抛弃过去是件很艰难的事，尤其对他这样的人来说。”

        李九唔了一声，示意玛格丽特走过来看，又让老板娘举起半幅布料往她身上比了比，边点头边道：“说的好像他有选择似的。”

        挑完料子就该量身了，为表尊重老板娘亲自将人引进了隔间里，时值晌午，店里没什么人，李持盈慢悠悠四处走了走，突然发现这家店依稀、似乎、仿佛是江寄水名下的铺子，招牌、货架甚至木案上都刻着小小的标记，与之前货船上的记号如出一辙。

        要死……不等她立刻拔腿离开，玛格丽特已经量身完毕，与老板娘约定好半月之后过来取货。

        “我以为你是故意的呢，”察觉到她的坏脸色，奥尼尔小姐撑起洋伞小声坏笑，“你不一起做两身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

        “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怎样？”

        “……”

        玩笑过后两个人去附近的餐馆吃了顿便饭，玛格丽特摇晃着酒杯轻声道：“虽说这不关我的事，但是李，你有没有觉得皇帝陛下给你的信任太多了？这未必是好事。”

        南境与北境不同，再有才华的当权者也不可能在总理的位置上坐一辈子，等到任期结束，此时取得的特权也许都会变成欺君的罪证。就她所知北方朝廷中不乏好战分子，随着南北往来逐步深入，湖广一带亦渐渐冒出了一些反对联邦的声音，不少报纸发文说她是在用南境的丰饶为朝廷输血，等对方缓过劲儿来，一定会挥师南下。

        “我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只能说时间自会证明一切。”大白天喝酒终究不美，龙姑娘只肯浅浅啜饮一口，“至于任期问题，玛格丽特，难道你以为只要我退居二线，天都就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了吗？”

        十年……不，十五年之内，天都乃至整个南境都不可能脱离她或青龙党的掌控，这也是持晖如此放心的原因之一。政府机要部门如财政、外交、医疗、教育，无不被她的心腹嫡系把持；火器研发司、战船研发司里至少一半都是应天女学出去的学生；海军水师就更不必说了，等下一批能独当一面的武将们长成，少说还有十五年。权臣之所以是权臣，不是因为她身居高位，而是看她能给属下带来什么，无数人依附她生存，自然不会允许她轻易倒下。

        四下无人，记者小姐比了个口型：“你真的没想过自立为女王？”

        西方世界不乏女性君主，面对如此诱惑，她不相信眼前人丝毫没有动过心。

        “我答应过不会与他为敌。”

        奥尼尔小姐怔了怔，很快眨了眨眼睛：“……看来你们的关系比我想象中亲密很多。有谣言说他肾虚阳痿，生不出孩子所以终身不娶，是真的吗？”

        再聊下去话题就彻底歪了，李九干脆起身结账：“你喝醉了，我让黄秘书送你回去，别忘了后天上午过来采访。”

        玛格丽特提着裙子追出去：“你欠我一次！李！以后如果打算写传记，你必须第一个考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