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元婴中期这一关,左耀卿谨慎万分。
他体内的灵力早在半年前就几近漫溢,战场上杀伐过重,魔气横行,数次诱他在危急之时冲关,幸而都被左耀卿用秘法生生压制住了。
上回渡劫,若非南山道人出手相救,恐怕他和花颜早就成了白骨一堆。
然而,这样死里逃生的结果,也是有代价的。
旁人都惊叹于他修炼神速,唯有兄长看得分明,他现下的状况险之又险。
“若你此刻冲关,进阶之率不足五成。”左昭恒如是道:“你伤势未愈,魔气未除,万万不能急于一时。理应先稳住根基,再徐徐图之。”
除却斟酌兄长之见,左耀卿反复思量,终于赶在立冬前卸了宗门内所有俗务,交代了些要事,便欲前往长留山上闭关。
双亲已故,兄嫂那里自不需要他费心,如今他放心不下的只有花颜一人了。他原想不告而别免她担忧,可临行前一日,他犹豫许久,终究还是去了清平居。
去时,花颜正坐于榻边收拾衣物。
左耀卿立在她身旁看了半晌,低低开口道:“这冬衣此时穿来尚早,理它作甚?”
花颜回望他,平静反问道:“你说过的,长留苦寒。若不带些厚实的衣物,我又怎么在山上度过这一季凛冬?”
闻言,左耀卿顷刻愣住了:“你……要随我一同前去?”
说罢,他又立时皱了眉,否决道:“不可。我欲闭关叁月,出关已是来年,你且在家中安心等我便是。”
花颜停了手上的动作,缓缓起身。她只及他胸口的位置,偏过头,抬手便勾住了他腰间悬着的剑穗。
她轻声道:“以往冲关,你从不避着我,这一回,你又怕什么?”
男人身子一僵。
花颜继续道:“我猜,你是怕自己再也回不来了罢。既如此,你若不带我同去,说不准眼下便是咱们最后一面了。”
他一把攥住她沁凉的手,戾气上涌,恨声道:“你自然是盼着我再不回返,好从此脱身。阿颜,你如今还以为自己能离开吗?若我死了,定然……定然……”
他吸了口气,咬着牙,仿佛费了极大的力气、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吐出最后半句。
“我绝不留你独活。”
男人掌心火热,用力扣紧了她,可花颜却听出了他暗藏的所有颤动与不安。
于她,威胁是最无用的,因为她已没有什么值得被胁迫的东西了。
*
他果真带她去了长留,相伴他们二人的,只有漫天遍地的肃雪寒冰。
虽说早有准备,可以花颜的修为,面对这座仙山上无孔不入的凛冽寒气,终究还是难以招架。
进入石门闭关前,左耀卿看了眼蜷缩在洞府内瑟瑟发抖的花颜,什么也没说,只将一物留给了她。
是他的本命剑。
花颜独自抱着剑,感受着周遭环护的灵罩,望着他渐渐消失在门后的身影,笑着落了泪。
她在长留山上住了七日。身为天灵根修者,最要紧是静定之极,如此方能以天养神、稳固根基。七日,足够左耀卿收心离境,彻入无物。
而她也该走了。
左耀卿将本命剑留给她,是为护她周全,也是笃定她无法越过正主随意驱使此剑。她与他已经离心,甚至连剑鞘都难以拔出,这是他亲眼见过的。
花颜心中忍不住轻叹,自负,会成为他们兄弟最大的弱点。
长约叁尺,脊有冰纹,灵为霜华。花颜握着他的本命剑,闭了闭眸,玉腕轻动,顷刻便抽出了锋刃。
终究只是件器物罢了。剑随心动,她的真心,从来只有她自己知晓。
这是一柄极上品的灵器,虽然在她的手上显得有些暗淡无光,可在左耀卿的手上几乎可以称作所向披靡,无往而不胜。剑锋所指之处,不知斩灭了多少亡魂。
而今日,它所要沾染的,便是她的心头血。
明晃晃的寒光映在她嫣红的眸中,一声铮然飒响之后,她竟毫不犹豫地将剑尖送入了自己的心口处。
好冷。
花颜死死攥着剑柄,狠下心来,又让那剑尖深入半寸。
霜白色的冰纹骤亮,剑气势如破竹般侵入体内。她的血顺着那纹路,缓缓地、蜿蜒流过。
很快,她的嘴角也开始溢出鲜血,缕缕鲜红浸透了她胸前的衣襟,滴落在地,绽出血色的花。她一边发抖,一边轻轻喘气,只觉得浑身的温热都快被剑灵夺走了。
可是她没有办法,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你也算帮了老夫一把,老夫便赠你一言。姑娘,若想达成心中所愿,需得借助一件外物。”
“……何物?”
“……那左家小子自诩精于算计,却罔顾规矩,将最大的把柄亲手递到了你手中――世人只知剑认二主,始终以原主为先,可若其中一主命不久矣,便可越过原主驱使此剑。”
“……命不久矣?”
“……以心头血养之,你便能用他的剑,杀了他。”
*
万仙山上。
左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