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愁眉不展，师杭没由来也有些担忧。局势太乱，例如这扬州城，前日姓元，昨日姓张，今日姓齐，明日还不知姓甚名谁呢。即便他们此刻牢牢占据了上风，未必能保得长久安稳无虑。

        师杭从未见过孟开平这般郁郁态――男人怔怔望向的幔帐，眸光暗淡，似有千言万语抑于心底。论理，这些话她不该说，可她早就是他们营里的人了，再讲究也无益。

        “筠娘。”他这样沉声唤她：“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会觉得无能为力。”

        男人对上她澄澈的杏眸，好半晌，终于肃着眉目涩然：“青军虽劫掠百姓之财，但不过叁月便耗尽了粮草，不果腹。张明鉴以城为据，屠居民为……”

        “我要听！”师杭却不肯就此罢休：“孟开平，你说过不许我独坐楼，要让我见识这世之艰的。”

        “……人呢？”她已经开始打颤了：“都逃城了吗？”

        古代打仗其实非常血腥，绝不是电视剧上溅血那么简单。冷兵时代，那真是断肢乱飞，血能把人脸糊得啥也看不清，尸垒成小山，逮人就砍。至于亡国破城这种，我只能说小孟主动请命来徽州，已经尽量将伤亡降到了最少。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不血的革命。

        据说张明鉴还把朱元璋派去的使者给煮了吃，连老朱都看不去这种非人行为，立志速速将他逮到应天给砍了。后来青军归降朱元璋，某些人依旧继续这种风气（比如围攻常州的时候），可见不一定是因为缺乏粮，有些人是吃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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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鼻梁很，轮廓毅，在月莫名显几分隽永气质。他突然伸手揽过她，长叹一声：“青军首领张明鉴被擒，扬州攻来了。”

        男人紧紧握着她的手，力之大，仿佛这世上只剩他们两个清醒之人。

        世  sēшēnшu.    -

        师杭更不明白了，他们叛军又夺一城，难不是应该像攻破徽州时一般大加庆贺吗？见孟开平长久不言，她思索片刻：“张明鉴何人？扬州城守将竟不是镇南王孛罗普化？”

        师杭惶惶然觉得不妙，正起灯，却被孟开平止住了。她偏过，任他拉着自己的手腕，轻声地、一字一句：“缪将军受降张后城，发现整座扬州城只剩十八人家了。”

        他曾对她说过，这乱世很糟，但应当不会更遭了。没想到现实总会给他狠狠一记当棒喝。

        “筠娘，以人为粮，这便是当今的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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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庞。

        赵均用何人，师杭亦不知，不过她还是大致捋清了来龙去脉：“所以，现你们又将张明鉴赶了扬州城？”

        “听闻你们那位平章大人用兵如神，麾将领个个骁勇。”师杭靠在他怀里，忍不住劝他：“更何况，扬州距此并不算太远。”

        吃人，真事。

        孟开平摇了摇，简略同她解释：“张明鉴麾青军以青布为号，百姓又称‘一片瓦’，党众暴悍，专事剽窃，聚众淮西。去岁，孛罗普化曾以元帅之位招抚，张明鉴反倒直接率兵攻占了扬州。孛罗普化逃至淮安，已为赵均用所杀。”

        “不止是赶，他已被押往应天。”孟开平了，不过眉依旧紧皱。

        周遭昏暗死寂，明明还未到冬日，师杭只觉得后颈一阵阴寒，似有冷风拂过。

        孟开平瞧了她在害怕，更不愿让她知这些残暴血腥之事，脆打断：“罢了，快睡，总归不是你该心的事。”

        “天兵甲方殷，而淮右之军嗜人，以小儿为上，妇女次之，男又次之。扬州仅余十八，然张仍众数万，战二千余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