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郎夷能把祝知宜找到交来，那他就不打。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君，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过当初趁机打劫落井石的郎夷，最重要的是——他要拿到那本祝知宜心心念念的毒蛊外输账目，如果他能还先太先太傅一个清白，他的清规会回来吗？

        梁徽颌咬得很紧：“恨朕可以，但不许这么说他。”

        姬宁皱起眉，微上前半步，以防他们两个打起来。

        梁徽一顿，这才有了些反应，其实他心里明白，祝知宜不会在这地底了，因为地的每一个角落都被他一寸一寸找遍了，他只是不知要去哪里找他，所以自欺欺人。

        这很伤人，很令人难堪，可祝知宜依旧用自己的纯善、宽容抚平了一切。

        梁徽也合他，可他知自己在城门那个意识的反应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甚至不曾犹豫过一秒就把祝知宜舍弃了，意味着他自私利己、功利薄凉的本深嵌骨髓。

        祝知宜只是不舍得同自己真的计较什么而已，从来都是。

        众将无不心知肚明，梁徽攻打郎夷是假，迁怒、寻人是真

        祝知宜是最面的人，他的自私、利己和冷漠残酷都被对方用宽容、得和温柔去粉饰太平。

        郎夷大惊，忙亮那份大梁君后亲自拟定的休战条约，梁徽阴鸷讥讽：“那便当朕撕毁条约，或是——”态度蛮横轻蔑，“你把和你们签订这份条约的人找来见朕。”

        隋寅和姬宁带了影卫去找人，他们的君王站在白雪皑皑的山之巅，侧脸冷峻，目光没有焦地眺望远千里河山，不知在问谁：“他能去哪里呢？”

        梁徽越发阴晴不定，一否众将尽快启程归北的提议，直接举军西，打了个郎夷措手不及。

        他以为梁徽没有看来，梁徽便假装没有看来。

        祝知宜从来都是最不会说谎的，临行前的那个问题，祝知宜睫掩去黯然与失落、不自知蜷起的手指、因为紧张而抿起的嘴唇——或许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但梁徽看到了。

        既然地找不到人，那钟延最有可能就是西潜。

        万里河山终于尽在掌中，只是孤独影不胜寒。

        隋寅站在他后，冷看着这个近乎疯的帝王：“皇上，您有没有想过，或许——”

风雪一直不停，即便天地不仁，这一刻亦念其伤，悲思同哀。

        夜半被噩魇惊醒，梁徽又自己骑上去找了一宿，风雪呼啸，天地旷寂，哪里都没有那个人，狼犬跟在他边上山遁地，前肢骨裂也不吱一声。

        “他想要的很少，但朕什么都没给过。”

        会吗？

        虽然祝知宜什么都没说，但梁徽就是知。

        大梁元庆三年，昭帝梁徽举兵攻郎夷，屠城三日，郎夷使臣求饶，昭帝无动于衷。

        自打了胜仗，梁徽没有一刻阖过，帐里烧再多碳火也是冷的，被窝也冷，那种心脏坠的失重和烧灼心的恐惧如跌涯般永远没有终，只有无尽沉的绝望。

        梁徽面无表无动于衷，手上疱冰的动作未停，石安只好说：“一旦洪浸渗，即便君后真的还被困于地也无逃生。”

        “他太累了，他不肯回来，他在惩罚朕。”

        隋寅牢牢记着君后临行前对他寄予的期望和嘱咐——“护国忠君”，说：“臣不敢。”

        甚至为了梁徽能安心打仗，祝知宜走之前还说很多鼓励他、信任他的面话。

        会的吧。

        “他不会有事，他只是怨朕，所以不愿意回来，不愿意让朕找到他。”

        “你想说什么！”梁徽凌厉转，肃声喝斥他，狭长的透森寒冷冽的目光仿佛利剑将他刺，“隋寅，你很恨朕吧？”

        将士们念君后为了他们命安危以犯险舍救国，冰天雪地中日以继夜地遁地搜寻亦毫无怨言，直至田土隐隐有渗的迹象，石安才不得不言劝阻：“皇上，再往挖便是沅河了，河床一旦塌溃，恐有洪涝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