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年关休沐将至，又逢君后回朝，早朝气氛闹且微妙。

        祝知宜不在乎别人的打量议论，检视仪表时，有人走到他后。

        在午门遇到了昔日同在后的沈华衣。

        祝知宜先了，对方忽而驻足，朝他作揖，行的是正正经经的朝堂官礼，一招一式自带着一种天地开阔万释然的洒脱和利落。

        沈华衣一直觉得梁徽对他网开一面是因为他的倒戈，其实不然。

        祝知宜转，竟是姬宁，如今已经承父业，是姬大将军了。

        姬宁还是那副极拽的姿态，与他肩而过时声音很低地说：“往后可又有得争了。”语气傲，但不算令人讨厌。

        从前他觉得祝知宜与他都是簪缨世家的政治牺牲品，是被家族束缚、禁锢、失去自由的死一潭，再后来了又觉得对方不过仗着有天撑腰。

        祝知宜落落大方，辱不惊，颔首淡笑回应，再一次踏上少年时代梦寐以求的玉白阶，他已彻底放苦大仇深满包袱，一轻盈潇洒。

        沈华衣目送祝知宜一步步走向正殿的影，那一揖拜是他的真心实意、心悦诚服行的礼，不因份、不因品级、无关规矩。

        少年的脸褪去了几分稚，越发明艳张扬，后依旧跟着那位在军营中给他拿过金疮药的影卫，面冷峻，但寸步不离。

        一人垂眸，一人抬首，梁徽将

        无论是曾经稚气未减桀骜不羁的姬宁，还是一傲骨目无尘的沈华衣，抑或是怀才不遇遭人冷的隋寅，甚至是那位也许永远不会有姓名如同影一般跟在姬宁后的影卫，都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正午大殿，天九旒之冕坐明堂，殿新晋的百官之首，着宝相仙鹤图纹绣织缨紫官服。

        可三年前他在京中听着南边一次比一次危急的战报和君后大义赴敌的消息，他终于肯承认，祝知宜即便着镣铐也能挥剑起舞，这样一个韧博达、大仁大义的人，不可能是门族的装饰、天的傀儡，而是真正的国之脊梁。

        被禁锢、被控、被压制都是因为自的不够韧、不够定、不够持，沈华衣不能再给曾经的自己找理由。

        阴阳怪气的语调有些熟悉。

        三年前圣上北上回京，整治朝纲，清算世家，沈华衣很识时务地助天铲除世家残余，是以程事半功倍，上也惜才，世家倾散后没有鸟尽弓藏，依旧许他当朝为官。

        无论他们在朝堂上如何算计、筹谋、争夺，但真正到了家国危急的时刻，也是他们这些年轻的血骨一同撑起了这片巍巍江山。

        祝知宜一怔，看着他漂亮的侧脸，忽而涌许多慨，三年，不长也不短，当年京中的少年们都成熟了。

        周旁文武官员皆大吃一惊，祝知宜也略微惊讶，遂宽和一笑，对方一怔，也报以一笑。

        御前长阶上，不少人目光暗中聚过来，不带恶意，只是存了八卦之心，昔日敌狭路相逢谁不好奇。

        “祝枢密使总算回来了。”

三年前那个沉柯腐朽的混乱朝野如今已焕然一新，不少从科举中选来的新面孔都是寒门弟，祝知宜倍欣，梁徽把朝堂治理得比他想象中更好。

        世人不知，他其实从来无意于后之争，但他确实对祝知宜有着一种微妙的。

        是梁徽记得祝知宜曾说过此人是可用之才，否则以他那时候多疑狠绝的行事风格断然会斩草除。

        一个不动声，一个不卑不亢。

        大梁的未来，是属于他们的。

        祝知宜知姬宁后来在攻打郎夷开疆扩土立了大功，对他淡淡一笑：“姬将军。”

        “噢，不，上就是祝阁首了。”

        颇有些一笑泯恩仇的意思，但谁也没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