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法光一寸寸刺透绞碎筋脉时,近乎神魂俱灭的疼痛没叫她掉一滴泪来,反而是她看见寻竹师要冲上来,又被后的同门死死拉住时,掉了第一滴泪。泪划过伤,很快便看不到底是泪还是血。
苏漾已经闭上了。她自请天刑,天刑是刑堂最重的一刑,便是连同神魂一诛灭,因着太过狠戾,自清心宗开宗以来,还未曾有人动过天刑。
“掌门!不可心!”
腕间那红绳方才为保住她心脉,亦断作两半。
苏漾扶着赤霄剑,摇摇晃晃想站起来。极阴之力竭,本能地自四面八方网罗邪气填充,清心宗方圆十里一时昏暗不见天光。
夏轻尘拂尘握在手中,前却透过那个玄袍瘦削的影看见小小一团的娃娃跌跌撞撞朝他跑过来,他蹲,她便带着一草叶扑他怀里,脆声喊“师父”。
尊,他该替她谋一条生路,但为清心宗掌门,他心知肚明,苏漾极阴之,一朝堕,为天地所不容,若不趁她尚还弱小时扼杀,待她一日日长成,便是一个司景行。再糟一些,兴许她会在这个过程中迷失神智,完全为邪气所纵。
守山大阵光华转,在五位长老合力倾注光华盛极。夏轻尘离苏漾最近,由他布阵,引守山大阵诛邪之力阵,必当重创苏漾。
苏漾神智回笼的第一,便是师父打开阵,集了守山大阵诛邪之力的阵法自她脚蔓开,金图腾纹路霎时铺满,又陡然升腾而上,刺破密不透风的暗,耀如天边落日红霞。
恍惚中她似是看见了司景行。他依旧是那副旁若无人的神态,轻巧来到她边。
她知自己方才几度失控,差酿大错。如此这般,她也不再奢求宗门能够谅解她――毕竟她一步步沦落到如今的田地,皆是她一步步亲自走的路。
三叩首。
如今她回来了,却也再回不来了。
“掌门!莫要犹豫,就是现在!”
便是受了天刑,也没什么好争辩的了。
红绳就在她手边的地上,苏漾看了一红绳,想起她被司景行从清心宗带走那日。这红绳是师父亲手所赠,危难时刻可挡致命一击。可谁成想她在司景行边那样久,招惹过无数阶修,这条红绳都始终都不曾派上过用场。
她形容不是种什么样的受。但她今时今日竟会相信,他是这世间唯一不会舍弃她的人。无论她是正是邪,无论她走上了什么
最终竟是在清心宗的守山大阵前碎了这件法。
她随司景行走的那日,为了日后不给宗门惹麻烦,自请脱离宗门。那时师父没受她那一拜,还同她:“清心宗弟苏漾,无论何时,皆可回来。”
夏轻尘背在后的手微微发着颤。他自是早就注意到了断开的红绳,稍稍松了一气――旁的不论,至少命无虞。
她额间血迹沁到地面上,苏漾再撑不住,倒在地上,已是气若游丝。
一叩首。
随着最后一声暴喝,夏轻尘闭了闭,手中拂尘上阵。
她连呼都似是要被生生剐碎的疼,却仍撑着一气,朝夏轻尘的方向跪,嗓音嘶哑难明:“孽徒苏漾,自请天刑。”
她上伤势太重,这样一闭,神智便恍惚起来。
天光漏一丝来。她面前山门紧闭,守山大阵轰然运行,法光滔天。往日同门师友与她对峙在前,看向她的目光里再寻不到往日半分温,她目所能及,只有如临大敌的猜忌、戒备,或许会有些一闪而过的同和缅怀。
他们中有无数人不忍再看,别过脸去。
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虽抱憾于不能除了司景行,此时此刻却也真的因为幻觉见到了他而松了松心神。
清心宗附近没什么停滞的邪气,苏漾一时纳不到,灵台逐渐清明起来。
他毕竟是她师父,旁人可以舍弃她,但他不能。
二叩首。
苏漾虽堕,但观她言行心智尚在,只要没同那邪牵扯太深,便可先将她带回清心宗,暂时关押在主峰,为她涤清邪气,虽说她这质始终是个隐患,但也日后再徐徐图之罢。
她奄奄一息跪坐在地上,一的伤,一的血。
天边那轮圆日将要落去,火烧云翻涌不息,泣血般的殷红。
苏漾在升腾起的灼目法光中四顾了一圈,一时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