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中为吏纵有千般好，在我中，不如当个亭长自由自在。”

        唐儿一把夺过来，嗔怪：“少君什么样的人？怎能这样的活！”

        荀家的厩不大，和繁阳亭相仿，只能放两匹。

        “胡说！阿儿虽是个妇人、婢女，没甚见识，也知亭中自有亭父、亭卒。洗喂料、开闭打扫的活，怎么也轮不到少君去！”

        2，唐儿：汉代，女起男名的现象是比较普遍的，如卫夫，又如东汉顺帝的乳母王男，又如东汉桓帝的皇后邓猛女，虽以女名，中间却加了个猛字。

        唐儿将抹布夺走，一会儿照料儿吃，一会儿给儿汗，影转来转去，把厩占了一大半。荀贞既争不过她，袖手在边，又无事可，便说：“我刚在巷里碰见了几个族人。几天没回来，回来一趟，不能不去拜见一族中长辈。阿儿，你且忙着，我去他们家中看看。”

        唐儿尽不识字，乡野，但荀氏这样的名门，来往无白丁，交接尽名士，郡守、县君也都对他们敬重有加，尤其本县的县君，时不时地就会亲自来里中拜访，耳闻目睹之，朝夕受到熏陶，很为荀贞骄傲，觉得他天生就应该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家中的事儿从没让他过手。

        唐儿从院门后捧饲料，铺陈槽中，喂儿吃。儿饿坏了，连吃带嚼，甚是快意，不时还甩甩尾巴，昂昂脑袋。见她顾不上，荀贞索自去堂中寻了块破布，给儿汗。

        ——

        荀贞调笑说：“这样的活，我在家中可以不，但繁阳亭里没有你，我一样要的啊！”

！”

        “这才辰时刚过，你肯定早上没吃饭就回来了，就算去拜见长辈，也不用匆匆忙忙。等贱婢给你饭，吃了再去！……，也不知亭舍的饭怎样，一群男饭，想来定是没有滋味，难以咽。”唐儿观察荀贞的脸，心疼地说，“看看你，脸都瘦了。还变黑了。”

        唐儿占着手，拉不住他，睁睁看他推门去，在厩边跺了脚，像是责怪又像是埋怨似的嘟哝：“自那年染风寒好了后，少君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像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把田地都托给了荀公！又像自有主意，现在又非去当个亭长！总之，再也没有以前的可。”

        “几天而已，即便要黑、即便要瘦也没可能这么快罢？”

        荀贞哈哈大笑，却不肯等，往井边用木桶取了些来，洗了洗脸，抹净了，又将帻巾、衣服整理好，说：“饭什么时候都能吃，拜见长辈却不能失礼，越早越好。……，阿儿，你真别说，在亭里这几天，我还真想你的鸡米。你先着，等我回来吃。”

        “在家好好的，少君，你说你非去当个亭长什么？贱婢觉得荀公说得对的，就算少主你想仕，也没必要跑几十里地，去那什么繁阳当亭长呀？在县中个文吏不也是好的么？虽说也不能常住家中，需在县舍住宿，但至少离家近，回来方便，不用这么辛苦。”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倚着门扉，脸颊泛起一抹红晕，想：“虽不及以前可，但长大却也有长大的好呢。”

        唐儿原为吴郡海盐人，因家中破产，婚后没两年就被丈夫卖掉了，辗转多家，十几年前被荀家买，虽在中原已久，但还带着江南音，绵绵的。荀贞听惯了北音，喜听她说话的，觉得别有风，答：“亭长虽小，也不自由。休沐只有一天，今晚在家过个夜，明儿一早就走。”

        1，荀攸察其奸：“攸少孤。及昙卒，故吏张权求守昙墓。攸年十三，疑之，谓叔父衢曰：‘此吏有非常之，殆将有奸！’衢寤，乃推问，果杀人亡命。由是异之”。

        唐儿被卖到荀家时才二十来岁，而荀贞那会儿还不到十岁，虽说是婢女，实际如，特别荀贞的“父母”亡故后，家中一切杂务多是由她办，荀贞可以说是由她“照顾”长大。两人相伴，如弟生活，彼此熟悉，说起话来并不拘束。

        “明儿就回？”

        记得她才来荀家时，荀贞粉雕玉琢，可之极，像极了她未嫁时家中的幼弟。第一，她就喜上了他。在荀贞的父母亡故后，她更是一颗心全放在了他的上，既把他当弟弟照顾，又把他当少主奉侍。而如今，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童已经长大成人，长成了一个弱冠青年。

        荀家弟多姿容，荀贞虽不及荀彧、荀悦貌文秀，但也是一个男，且因知乱世将近，所以自少习武，不似只知埋书卷的腐儒那样弱不禁风，长，态匀称，此时穿着黑的袍服，颔短须，除了腰间长刀，再无别的饰，周上清清，看起来英姿飒。

        她丢掉抹布，不知不觉地来到门边，往巷中看去，寻找荀贞的影，正看见他站在不远的一宅前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