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龚茂在室中相遇。

        “足便是贵郡太守新近擢用的尚主簿？久闻大名，久闻大名。我早想造诣尚君了，只是一直不得机会，不意今日能在此得见，实意外之喜也。”龚茂心中急转，想，“果然是魏郡荀太守派来的！这定是来向方伯报捕拿李鹄一事的了，……我却不能让他先见到方伯。”

        瞧见他在室，尚正怔了一怔，整了衣冠，庄重地揖行礼，州从事之权虽重，然品秩不，和郡主簿一样都是百石，却是不必行跪拜大礼的。

        他心中一动，想：“这人莫非是魏郡荀太守派来的？”

        他还了一礼，寻思该如何把话问起，听得尚正说：“在魏郡主簿尚正，前两年数次有幸得见龚君。”

        尚正心中疑惑，想：“怪哉，我奉了府君之令来将李鹄之事报与州府，却怎么这么巧，就刚好在塾室碰见龚从事？”

        那人已面见过负责监魏郡的州从事龚茂，把赵然的信也交给了龚茂，龚茂是渤海郡人，渤海在冀州的最东边，魏郡在冀州的最南边，两郡相隔甚远，但龚茂与赵家关系密切，接到了赵然的密信，他虽然到为难，却没有半推辞，当时说：“我与荀府君素不相识，荀府君家声清，又年少早贵，尊临大郡，为二千石，以军功得封侯，我如冒然去往贵郡，怕难成此事，明天我先去拜谒一方伯，试探试探方伯的风，如能得方伯之檄令，此事就好办了。”

        他打量尚正，见此人冠、衣黑佩剑、腰上黑绶、携挂半通印，知是一个百石吏，只是看着面生，不认识，闻其音像是赵、魏一带的人，想来应是赵国或魏郡的郡吏。

        荀贞叮嘱他：“君昌虽不会负我，此事如被郡人闻知却非妥当，卿可交代吏卒，不得对外宣讲此事。”

        尚正县的时间比赵然派去州府的那个人晚了大半个时辰，赵然派的那个人骑的是快，尚正坐的是车，路上的行速又比那个人慢了很多，等尚正赶到邑州府时已是两天后，赵然派的那个人早在一天前就到了。

        龚茂职在监魏郡，以前去过魏郡不少次，他不认得尚正，尚正认得他。

        龚茂存有心事，正在琢磨等会儿见到了王芬该怎么对王芬说，才能说动王芬传檄救李鹄，――王芬是龚茂的长吏，龚茂对王芬的脾很了解，知他是党人里的名士，尽疏而不武，却痛恨宦官，对同之人向来是疏财仗义，要想说服他救李鹄，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提李鹄与赵然的关系，把矛盾引向荀贞，可李鹄是魏郡的郡丞，乃是冀州有数的大吏之一了，他和赵然的关系王芬必已早知，而荀贞荀氏，与王芬早有打交，王芬也早已知荀贞是党人的同，那么又该怎么把李鹄亲附赵然一事的影响化解到最小，又该怎么把矛盾引向荀贞？这是个麻烦事，他昨天想了半天一宿，依然觉得把握不大，这会儿正为此事犯愁，没注意尚正来，直到尚正冲他行礼，他才反应过来。

        便在此时，两个人结伴。

        因之，荀贞亲磨墨提笔，写了一“李鹄遣人刺死李骧，故郡府将之捕拿狱”的公文给州里，派去给州里送公文的是郡主簿尚正。从职能上来讲，主选署功劳、议论赏罚的是功曹，主治狱及罪法事的是决曹，送公文给州府之事似应由郡功曹王淙或郡决曹掾霍衡去办较为合适，但捕拿郡丞是件大事，只派一个郡决曹掾去报讯份量未免不够，而王淙又一直严格保持“中立”的态度，派他去荀贞又不放心，所以把这件上报之事交给了尚正。

        尚正虽然此前在魏郡一直不得重用，一直都是郡小吏，但他是魏郡本地人，又在魏郡郡府日久，见过龚茂多次，对龚茂和赵家的关系他心知肚明，难免就由此想到：这会不会是赵家派人来向龚茂求助了？

        栾固应诺。

        尚正、龚茂抬看去，都认得这两人，此两人一名刘惠、一名沮授，俱是州府从事。

        如果被尚正先见到王芬，一来王芬与荀贞是同中人，荀贞在为赵中尉时还带兵“救”过邑，二来“先为主”，再想说动王芬传檄救李鹄却是千难万难，完全没有可能了。

        郡丞是六百石的朝廷命卿，荀贞有监察、司法之权，可以捕拿他，但不能不告诉州中，毕竟州刺史才是正牌的由朝廷派来的监察各州吏员之人，一郡之丞被捕狱，州刺史如茫然无知，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再则说了，杀人是死罪，严格汉律来说，郡守并无专杀之权，虽罪至死，亦必先奏请，以待秋决，将来定李鹄之罪的时候也得告之州府，同时告之朝廷，请候朝中廷尉批准。

也不再多问，恭声应诺。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各怀心思，彼此行礼，见过礼后，室短暂地陷了诡异的沉默中。

        尚正心：“如他果是应赵家之请托而来求见方伯的，府君捕拿李鹄一事怕会遇到麻烦，我却得想法为府君破解之。”

        尚正了邑，赶到州府时，天方上午，正好龚茂在府门边的塾室等着王芬召见。

        尚正驻车府外，把名剌递给府门亭长，府门亭长向通传，请他也到塾室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