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从没见过那样可怖的雷劫。
“年轻人,倒有几分力。难怪能此等残暴不仁之事。”
挣开他的怀抱,满目皆是血。她的衣裙几乎快被他的血染红,花颜颤着手压住伤,拼命动灵力替他疗伤,可是本没有用。左耀卿不停呕大团鲜血,腕间的脉搏也越来越弱。
“……南山,人?”左耀卿犹疑。
母亲柔柔地看着他,问:“那她你吗?”
也就在这一年,左耀卿突破了金丹期最后的大关。
“晚辈自知罪孽深重。”左耀卿翻榻,半跪在地恳切:“只求长告知,那位与我同行的姑娘在何?”
他当真言必行,未及两百年便到达了元婴期境界,此等修炼速度足以让修仙界大半修者无地自容。
“左耀卿!”
左耀卿心中钝痛,摇了摇:“或许吧,或许还算不上。但我知,她心里一定是有我的。”
记忆中,母亲的容貌早已模糊,他也不再是年幼的孩童。可左耀卿却跪倒在她面前,伏在她的膝上忍不住落泪。
他哽咽着,同她说起了这些年的所有真心。说父亲对他的忽视,说兄长与他的离心,说他为了修炼付的艰辛努力。
南山一边嘲讽他的自作聪明,一边冷淡回:“你跪错了人。十叁雷劫,她替你受了余十二,区区筑基九阶,如此自不量力,早就死了!”
还有花颜。
左耀卿拼着最后的气力,仰苦笑:“看来,我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我躲不过这一劫了。阿颜,你……”
“这本不是元婴期修者能渡得过的,是我杀孽太重了……”
太一山是归隐之山,向来不通外界,山上凶兽甚多。对此,花颜本难以应付,只能靠左耀卿一人提着剑闯一条血路来。中途,在与一修为颇的妖兽拼杀之时,他竟然乎意料地阶了,还引来了雷劫。
南山行至他床边,问:“不知者无罪,可你明知太一山上皆非凶兽,还是犯了这般罪行。活戮数十只千年修为的灵兽,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男人闷哼一声,浑似的压倒在她前。左耀卿遮住了她的视线,前一片模糊,可她却能清晰受到襟前的濡湿。
闻言,老哼唧着笑了。那笑拧动了他脸上长长的疤痕,直让人看了瘆得慌,没有半分仙风骨。
“你给我闭嘴!”花颜吼他:“事到如今,你还好意思教我先逃?若非你一意孤行来此……”
不过,许是之前的历练太过平顺,左耀卿这次渡劫险之又险——
左耀卿伤重,那妖兽原想乘机取他二人命,却见远天边雷声乍响,遮天蔽日的雷云骤然显现。它抬只瞧了一,便立刻呜咽着落荒而逃。
左耀卿抿唇不语。
睁开,天光大亮。
“除了您,她是我此生最的女人,今后也不会有任何人取代她。”左耀卿定。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记你一辈吗?你梦!”
半梦半醒间,他望见花颜站在莲湖边对他笑,看见山前兄长期许的目光,回想起儿时父亲手把手教他练剑,还有早逝的母亲唱着歌谣哄他睡的画面。
花颜哑声:“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只有活着,才能让我永远记着你……我只要你活着……”
“怎么,难你以为老夫不知你二人是侣?小,你还太了!”
左耀卿撑着最后一丝气力,扯一抹笑,眸光涣散着呢喃:“这回,总该是真心了罢。”
左耀卿勉坐起,恍惚间以为自己早已不在人世,直到他见到了屋中的另一人。
“……阿颜,你又哭了。”
话语未尽,一惊雷突然凌空斩。
*
嗓音嘶哑,语调奇异。半晌,那人微微转过——原是个形佝偻,面容可怖的老。他脸上,正中央,一从左蔓延到右边唇角的疤痕狰狞醒目,瞧着实在不像个善人。
……
“你这一觉,睡得可够久啊。”
这一睡,左耀卿浑浑噩噩的,仿佛了一个极漫长的梦。
“你从前总说,唯有求可渡此生。”母亲抚上他的额发,轻叹:“或许她,便是你的。”
左耀卿连抬手抵御都来不及,千钧一发之际,他脆弃了手中长剑,只意识翻坐起将花颜牢牢护在。
“老夫原不该救你,该将你的尸首扔去山涧受秃鹫啃才是正经,奈何有人受你蒙骗,又肯为你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