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允珏耐住心底的兴奋，又细细询问了女童许多关于这位女先生的事。原来她如今化名林渔，住在温州武陵镇桃源村。

        梁允珏对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印象，大概是哪个偏僻的小山村。他的小雀儿，竟然躲在了这种地方，还真让他一通好找，险些对她的逝世信以为真。若不是方才他离得不远，一便看见这女童掉的帕上所绣的桃花总带着熟悉之，恐怕还真让这只小雀溜走了。

        是以当众人听闻这位女先生竟然让男女同堂而学，教授四书五经的时候，饶是向来喜怒不形于的帝王也来了兴致。

殿中的同龄男童差。可惜因着女的份，最后也只是赐了个童而已。

        梁允珏屏住呼，他解腰间的香。这香是用霞光锦所裁，比那帕还有些年，却保存得十分完好。绛紫的布料上是一株翠竹，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珏”字，末尾依旧跟着朵桃花，同那帕上的不论是走线手法还是针脚都如一辙。

        罗裙掩诗句，原来她心中还有这样的抱负。

        那帕布料有些陈旧，却十分净，可见是所用之人的心之。梁允珏展开帕，上面用竹翠的细线绣了一句诗，“自恨罗衣掩诗句，举空羡榜中名”。诗句的尾端绣了朵巧的桃花，栩栩如生，开得烈。

        这是当年他着林南嘉为自己所绣的，末尾的桃花也是他要求添上去的。那是他们的初遇，漫天纷飞的桃花和落他怀中的她。梁允珏希望他的小雀儿能如他一般，永远记得这一幕。

        “这帕，是哪里来的？”梁允珏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曾经林南嘉总装作一副草包人的样，但早就从她一次逃跑时，梁允珏就查清了她自幼会扮作谢玦的书童，一同去学堂，这么多年竟然也一直未被谢府发现。每每想到他们两人朝夕相伴了这么多年，梁允珏总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恶劣心理，让她的全上都染上自己的气味。难他堂堂太，君六艺无一不，便是太傅也夸赞不已的学识，还不够同她诗作赋吗？

        殿中众人久居京城，又长年沉浸在传统儒家思想之中，自然想不到这世间竟有地方不约束女读书。他们在心中暗自发笑，不愧是山陬海澨之地，竟然如此不通规矩。

        女塾师本就是稀少，也大多都是去那些乡绅商贾人家中给小启智，教些《女训》、《女诫》、《烈女传》等书籍，能教《诗经》、《论语》者更是少之又少，大多是教那些小琴棋书画、女红茶艺。

        梁允珏垂首，用温和的吻问，“小姑娘，孤看你方才掉的帕甚是好看，可否再给孤看一？”

        梁允珏面带微笑，表示他还想再问那位女神童几个问题，等会会派人送她离去。太殿如此发话，宦官哪里还敢再有意见，自然是留这名女童，带着剩的孩童先行离开。

        “如此说来，这位女先生还真是个咏絮之才了？”皇帝哈哈大笑，摆了摆手示意人带这些考生离开。

        女童早得了一旁人的暗示，猜面前此人的份定然不一般。因此她毫不迟疑地将袖袋中的帕递了去。

        宦官正带着这群孩童向外走去，却被不知何时先一步走大殿的太殿拦住了。

        于好奇心，皇帝倒是多问了她几个问题。无非是关于何时开蒙、平日里多读些什么书之类的话题。

        女童小声答，“这帕先前是先生的，一日我手上染了墨迹，先生就将帕给了我。”

        却没成想无独有偶，就连教这位女童的塾师亦是位女。

        梁允珏负手站在廊，目送着那女童的背影在宦官的带领渐行渐远。他敛了笑，转吩咐福安：“备，去温州。”

        梁允珏几乎已经确定，这位先生定然同林南嘉有着深刻渊源。不提她的才学，便是这一模一样的桃花，也不可能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