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我讨厌什么。」他端起自己的午餐，了好几大，以掩饰心中泛起的一阵小小涟漪。「我不会让自己去习惯我讨厌的东西。」

        「然后啊，倚仗着有这样的老爸，陆全生在他老家附近也过得越来越嚣张。」嗓音亢的女学生越说越起劲，乍听之说不定会认为她是在叙述某彩小说的节。「据说他国中的时候因为这样，班上同学都只能当他的小弟，买东西、写作业自然不用说，他不兴的时候还得让他揍个几拳，绝不能还手——而且就连老师们也只能装作没看见。后来几乎整间学校的学生都垄罩在他的阴影之，还有超过二十个人因为他而转学了！」

        每次能让他安分来的，就只有父亲用黝黑的两条手臂将他举得老，嘴上说着威胁他的话，里却带着温笑意的时刻。他从没对他父亲说过自己的景仰之心，但他知父亲是一肩扛起这个小小的家的人，而这个家对他们来说就是全世界，所以父亲是这个世界上他最敬重的人。

        「我想应该没事的，而且他上课的时候常常都在发呆。」

        他从来没说。所以后来他再也没机会说。

        「真是的，你听我说——」

        「因为我到他隔的座位呀。」

        「传闻？是关于什么的呢？」

        明明听似意有所指，她却以这句话结束话题，接着开始提议两人交换菜。由于两人的味相近，一问之发现也都不怎么挑，于是就这么交换了好几样菜。用餐之间，不知为何也自然开啟了关于上午课程的话题，两人便在充满中生气息的秋日阳照耀一起度过午餐时间。

        「为什么要怕他？」

        纪依蓝的回应惹来两名同伴不可置信的惊叫和语重心长的叮嚀。他不再继续听去，手袋起离开墙边。

        「你坐在他隔真的要小心。」另一个人说。

        他或许还不是对这个嗓音很熟悉，但他不记得自己这两天还有和谁说过话，因此相当确定回答的人就是纪依蓝。

        「他的爸爸原本是工人，但是在那个工地的工因为意外而过世的隔天，他爸就立刻辞职了，这很明显吧，那个工的过世肯定不是意外——是真的，你可以去翻三、四年前的报纸，生前多次被批评作风狠戾的吴姓工之类的，还有隔天辞职的陆姓工人——然后重在这里，原来他爸加了一个帮派，到恐吓、勒索、还有抢劫，因为变有钱了又有靠山，所以才不用继续工人，还能偷偷报復看不顺的人。」

        久远往事佔据他的脑海，直到自己的名字被人提及，他的心神才回到躯所在的洗手间外走廊上。

        「说的也是。那么，还是吃清淡一吧。」

        声音是从隔的女厕传来，说话者难掩语气中的好奇，因此声音显得相当清晰嘹亮。另一个较沉稳的女音立刻提醒她放低声量，但接来的话音仍能清楚传到特意停脚步倾听的他耳中。

        「真是可怕！」如此回应的是先前的沉稳女学生。

        「——你怎么会突然去跟陆全生说话啊？」

        他甚至觉得这是他自踏青期以来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她听来天真的回答像是一阵冻风狠狠刺他骨髓。她昨天分明提过她知晓那些传闻。这一刻他明白，对于这个人来说，说谎就跟喝及呼一样简单自然。

        这样的距离似乎能让人上癮。

        课时间的走廊与洗手间充斥着来来去去的各班学生，谁也不会去注意正在谈论不相之人话题的一群随可见的女学生，或是行为看来怪异、但因安静待在墙边而没有任何有趣事可期待的孤独男学生。在各纷乱间谈话题之中，他准完整地捕捉到关于自己的那段描述。

        「这只是谣言而已吧。」纪依蓝以听不绪的平静语调说。「你知他是哪间国中毕业的吗？」

        他看见她的神里现一种彷彿同时带着善意与恶意的复杂光芒，这让她的距离突然变得相当遥远，一面名为神祕的透明薄纱定地横亙两人之间，阻挡他伸手碰，却又引诱他接近窥探。

        「你不怕他吗？」

        「我是不知啦……但是我朋友是听一的时候跟陆全生同班的人说的，那个人有个朋友和他是同一间国中，所以绝对不会错！」女学生态度决。「而且你不觉得他的神很可怕吗？随时都在瞪人，如果不小心对上的话好像就会被……然后他又那么壮，再加上有那样的爸爸，你不觉得还是寧可信其有吗！」

        「不会吧！你难没听过他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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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想起自己幼时曾是个活泼又聒噪的人，在学校常聚集一群男孩一起些诸如爬树捡鸟、抓虫吓女孩、在教室门放置桶对老师恶作剧等事，在家则会抢夺妹妹小心珍藏的糖果、故意拿走的老花镜让她无法读报、或是在积累一天的工作疲倦而趴卧在床的父亲背上动吵闹。

说的话，发现自己抓不到重。「但我喜的是清淡。」

        「假如你是因为习惯了才喜的话，那么不论是什么样的东西，说不定在习惯之后总会变得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