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之??」

        他分明清楚这样她不会快乐的，可是他放不开。

        朦胧的视线里忽然有光了，雾渐渐散去，现在前的是她的面容。

        每一次的坠落，她都接住了他，如果放开了，他是不是又要回到那永无止尽的轮回之中？

        从孩提时起，他每天每天都希望自己能快从这场恶梦里醒来，他以为杀了那个人就行了，他以为杀了他就行了，可是恶梦还是继续着，没有一刻停止过。

        可若他的希望是必须牺牲她的幸福才能换得，他该怎么办？

        周奐，你是我的光，是这个世界上所有好的总和，是我唯一想去的天堂。

        「周奐，我回来了。」

        「是我，我在这里。」顾怀之忍着徬徨，努力提起笑容，温声安哄：「对不起，我玩太久了。以后你不想等的时候就过来找我，你说一声，我就过去了，不会再让你等了。」

        这一刻，她看见了他底的挣扎，看见了他的恐惧，也看见了他的孤寂。

        他一直在雪。

        是你让我了解，当日不再只是就班，不再只是循规蹈矩，不再只是日復一日地复製别人心之所向的路径，而是能够跟随自己的心和想望，去自己想的事，说想说的话，自己所的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周奐，是你让我找回了自己，是你让我认识了自己。

        顾怀之红了眶。

        他是如此害怕会为她带来不幸，害怕的连握住她的手都犹豫。

        「周奐，看着我。」

        闃暗一片的荒芜里开始有了光亮，光线自脚边的裂逐渐渗，如同绿藤弯曲攀绕，最终将蜷缩在角落的他团团包围。

        「周奐，能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最快乐的事。」

        「顾怀之??你快乐吗？」

        所有音讯都杂不可辨，唯独这声音字字清晰。

        顾怀之察觉他的怪异，心一阵不安。

        「周奐，听得见我的声音吗？我在这里。」

        没有一刻。

        他分明清楚的。

        和她来之后，他一直在雪。

        如果放开了，他是不是就永远逃脱不了那座铁牢，永远只能被困在里？

        男人沉默无声。

        从前那些醒着时会看见的画面，如今全跑到了梦里。

        所以她才总说，周奐是这个世界上最温的人。

        像是孤行于纷飞大雪之中旅人，好不容易寻见一簇火源，却害怕自己上的厚雪会意外将光熄灭，更像淹溺于冰冷潭渊里载浮载沉了千年，好不容易遇上一艘小船，却畏惧自己满湿漉会让扁舟从此翻覆。

        「我很快乐。」

        他好不容易看见希望了。

        顾怀之当初找上他，为的是寻找真正的自由，可他却不断地让她妥协。

        如果放开了，他是不是就只能永无止尽地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回到十七岁生日那天，回到那个没有光的夜晚，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自己挥刀杀戮，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腥的鲜血溅，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凄厉哀绝的哭叫嘶喊？

        他好想来，好想要从恶梦里醒来。

        他该怎么办？

        可遇见顾怀之以后，只要有她在边的时候，恶梦就停止了。有她在的每一晚，闭上后看见的都不是血腥，耳边听见的也不再是声嘶力竭的哭啼。

概也不自在，于是婉拒了他们的邀请。

        他们明明不相，她却总是一而再地为他妥协。

        世上没有人像她如此，孤于苍茫冰雪之中，孑然清冷，薄淡漠，却能把平生所有温柔都给予一人。

        别后，她拍掉上的细沙，走回男人边。

        「周奐，怎么了？」她伸手去牵他垂在膝上的手，却到了不该在艷阳天现的冰凉。她一怔，连忙收紧手，「周奐，你有听到我在说话吗？」

        杂讯纷扰的象限忽然刺一清澈。

        「周奐，看着我，好不好？」顾怀之转而捧起他的脸，将他转向自己，指腹轻轻抚过那总是带着苍凉的角。「看着我，周奐。」

        在看过光明，嚐过温，受过心之后，他没有办法放开她了。

        如果留在他边最后的结局是让她变得不幸，他该怎么办？

        是你让我找回了顾怀之，也是你让我成为了顾怀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