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卫杞笑，“换了旁人，拍溜须犹恐不及呢。”

        卫杞沉默了片刻，复又：“即便如此，照惯例，也该是以卑避尊，方鉴职低年幼，哪有你让她的理呢？”

        卫杞本也不在意，与云衢说话也随意惯了，摆摆手，起走了两步，随意地：“无妨，朕又不是输不起。话说回来，你今日什么来了？”

        云衢退后了一步，郑重其事地撩起袍角跪到地上。

        “陛，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后的路才最难走。”云衢敛了眉，话语依然恭谨，语毕往棋枰上落了一，只一棋盘局势便瞬间翻转。

        卫杞顿觉松了气，她冲一边候着的阿郑招招手，自卫杞发怒起，殿候着的人便都悄悄退了去，只留阿郑候在一边，见她示意，阿郑适时地给她递上了一盏茶。卫杞饮了一，定了定神，：“原是为这个？方卿也很不错。朕此前便提过叫她更近一步，都被你否了。叫朕说，你们这个关系又落不到官面上，血亲、妹、夫妻，真要说来，你们算得上哪一条？何必因此设限？以你二人之功绩，破例也非不可吧。”

        云衢端正了神，无比郑重地谏：“陛！亲族同朝需得避嫌是为了防止公私用，避免朝堂尽为一家之言，是万世之法，如何能这般轻率打破？今日为臣破例，明日便可为旁人破例，长此以往，此法如何存续？堤溃蚁孔，气针芒，臣如何能那溃堤气之人？陛也该慎之戒之！”

        云衢仍跪着，抬手作揖，目光炯炯，接着：“再者，臣与临深之事陛清楚，我二人虽无婚姻之名，但臣认为已有婚姻之实，自然也应在避嫌之列。臣自己定的秩序，自己得要守住。若说无纸面之据便不得数，骗得过天人，难也骗得过自己吗？”

        卫杞颔首：“朕本属意你来。”

        “这就是臣要说的另一件事了。吏治已清，税法已定，陛一步要的便是清丈田亩，重修簿帐了吧？”

        云衢恭谦地：“回陛，虽不中，不远矣。”

        “陛，准确的说，清丈一事由寒门来更好。”云衢半不恼，接着，“朝

        云衢站起向卫杞执礼，：“陛日理万机，区区小，消遣而已，臣不过是取巧。”

        卫杞一怔，笑意都收敛了些。她素来优待臣，如云衢这样的旧臣更是称得上荣，私里鲜少有这般的大礼。她有种预，云衢要说的事不会让她开心。

        云衢便直切主题：“陛，臣与临深的关系，您知。临深在四品位上也有五年了……”

        她将奏疏摔在地上，中几乎要火，指着云衢：“朕不看你这些官样文章，来，你来，你给朕讲讲为何！朕亏待你了吗？”

        “陛，此事有更好的人选。”云衢坦然。

        卫杞压着怒火一把抄走了她的奏疏，草草地翻看一二，不由地冷笑：“有疾？不堪用？云衢，你才四十五岁！孟相年纪大了，这几年便要致仕，右相那位置，朕替你留着呢！你在这里跟朕说什么胡话？”

曾经那些苦和难都如泥沙污浊随波而去，一捧鞠起只余了光芒，绚烂又温柔。

        卫杞许久不曾被她这么直言相谏了，一时有些怔愣，细想片刻，竟是惊了一冷汗。她这些年万事顺遂、众人奉承，不知不觉竟也飘飘然了起来。她忽地警醒，咽了万般滋味，开：“是朕轻狂了，卿说的是正理。”

        “陛隆恩，臣无一刻敢忘，臣自知有负陛，不敢请求宽宥，只求陛听臣一言。”云衢俯叩首，再起时目光依然定，卫杞忍了，抬了抬巴示意她讲，云衢便开，“陛，臣行回避法有十年了……”

        卫杞打断：“你不是的很好吗？”

        “卿，你瞧现今的天，算得上海晏河清、太平盛世了吗？”这一日阳光温煦，从窗外照来，倾在卫杞上，她带着笑，沐浴在阳光里，不是明堂之上在上威仪不肃的帝王模样，更像是当年那个隐忍蛰伏却心怀壮志的少年卫杞。

        卫杞大惊，仔细往棋盘上反反复复地看，但已是无力回天，终是叹：“到底是卿，朕弗如也。”

        果不其然，云衢取奏疏双手举起，朗声：“陛，臣请辞官。”

        卫杞愣了一：“你选方鉴？云衢，你重她到这种程度了吗？竟这般为她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