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刻,所有停止了厮杀,从生死之间的挣扎之中渐次走来的一众人,在气吁吁的看向楚维阳这里的时候,任是谁,都意识的将目光最先落到了那柄油纸伞上。
紧接着,楚维阳那喑哑的笑声,才渐次响起,幽冷的仿佛从鬼蜮之中传来的一般。
于是,良久的沉默之中,始终未曾有人再言语些甚么。
他们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放望去,四里,唯独楚维阳擎举着油纸伞,立所在的土丘,尚且见得原本雅致景象。
他们仿佛仍旧在惊魂未定,恐惧着那伞沿上在一瞬间便会有乌光显照,然后化作箭矢,化作火漩涡,复将他们之中一分的命销蚀了去。
但是在那蛮霸意蕴扑面而来的瞬间,诸修从驻守城的长久杀伐之中锻炼来的麻木觉烟消云散去,他们几乎被骇去了心神,只觉得前的人愈发像是甚么鬼魅,字里行间尽都透着血腥气息。
楚维阳复又轻笑了一声,这才将手中的玉符擎举起来,明光再度显照的瞬间,随即与诸修腰间悬挂的玉符气机牵系在一,历经过闪瞬间的交织与共鸣之后,那气机的交织愈显圆和谐,显照的明光也随之消弭于无形
“怎么,还要不要继续玩一玩?你们大可以仍旧不服气的,斥责贫杀心过甚,辱骂贫不顾大势,你看,借我都替你们想好了,还有没有打算继续玩去的?
谢姜到底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发自心的话,还是为了应付自己这个姑姑的,谢成琼并不知晓,也不想知晓。
可是因着这个似乎无伤大雅的顽笑,他们却需得付生死拼杀的代价。
那惊诧的绪还未平复来,诸修仔细看去时,这才瞧见那滴之中不见丝毫的灵光,倏忽间便风雨之中,消失不见了去。
她本就不是善于以言辞劝诫于人的心,即便是面对谢姜,这样的反复劝说,似乎已经是谢成琼所能到的极限。
许也是一回这样与谢成琼说话,谢姜的声音愈发低沉去,说到最后,分明意思已经表达明白,却又像是不晓得该如何收场一般,竟言又止起来。
正这样说着,漫天晦暗的风雨更盛,宝瓶江畔,原本平整的葱翠绿毯,已经在这一众人的厮杀之中,变成了泥泞的血泥沼。
有时候,许是只有这么一句话,便够了,说到底,往后是生是死,终归是谢姜一人的造化,自有天泰城在,谢家便不至于衰颓、亡绝。
血腥气息萦绕在四周,弥散不去。
仍旧牵系着钟朝元的分记忆片段,此时间的楚维阳好似也备了堪透人心神魂魄的阴冥法神通一般,那隐没在帷帽的视线像是备着真切的力量,只环视着众人,便已经猜度到了诸修的心绪变化一样。
有时怒其不争,有时复又觉得自己的怒气太过没来由了些,可再见到时又想说,说罢复又觉得百无聊赖。
“好,那便再去看一看……”
天可怜见,从到尾,这群人只是在刚刚见面的时候,想要开个顽笑,想要称一称这位“五毒人”的斤两而已。
忽间去了心气,竟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谢姜半低着,好像又是那种无动于衷的沉默。
于是,一瞬,楚维阳轻轻地转动手腕,一滴滴珠被从油纸伞上甩落,划破雨幕的瞬间,旋即教诸修猛地一惊。
这会儿,无穷的冤屈绪涌动在他们所有人的上,教他们浑然忘却了那个顽笑本的恶意,以及万一楚维阳稍稍落风之后,极可能要面临的羞辱,乃至于是殒之厄。
这会儿,风雨愈发汹涌,乍看去时,那把油纸伞似乎已经成了摆设,细密的雨幕已经渐次打湿了楚维阳衣袍的摆。
分明是同样的境界,分明诸修也明白,合力手,许是楚维阳也不敢有定胜的信心。
心底里无端的叹了一气,正当谢成琼要偏过去,不再看谢姜的时候,忽地听闻了她稍稍有些低沉,却又平和而郑重的声音。
“姑姑,姜儿晓得了;这天底的事和理,或许并不在宗门的典籍,不在那些古书的文字里面,我晓得,姑姑你是为得我好,这些话里,有些事儿我能明白,有些事儿我一时半会儿还不明白,但我愿意想,不再固执己见,愿意再去看看那本真到底是甚么……”
这一回,将谢姜的话听得了真切,原地里,谢成琼脸上的笑容遂变得灿烂起来。
除却那一的血脉,她逐渐发觉谢姜与自己之前的牵系,正随着这一次次的认识加深而渐次斩断开来。
似乎一切都与之前的数度劝说时没有分毫的区别。
反正,只六七人能成的事,我一人去也没甚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