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又惊又怒,再次参奏袁宗廷独断、渎职、僭越。诰承帝将他传至御前,抓起奏本掷向他脸上,“没用的贱!如果你没法和建昌侯常相共,朕就另指一个中用的。”
正是此等不置可否的消极应付态度,恰代表着那万万人之上的天对某人的偏纵容:不驳回,无改制之意,仅为私心偶尔破例。
诰承十三年,山西冀王府属建兴王朱仕被劾与堂妹私通、乱人案。袁宗廷并没提交北镇抚司,而是在东司房亲自两次提审。陈忠遣东厂两名大珰于听计,二珰势张妄动,多番对涉案婢仆监督问刑,被袁宗廷徒手折断手脚,扔锦衣卫衙署。
东厂无法制衡锦衣卫,袁宗廷却能够让他这个督主有名无实。陈忠心有不甘,私迂回诉说委曲,诰承帝却反应冷淡,训诫,“建昌侯罕言寡语,目无尘,然纯仁至孝,对朕一片忠心。你务必与他好好相,不许惹他生气。”
陈忠豺狼成,野心,暂避锋芒,不过为博取诰承帝心。翌日皇太殿即位,袁宗廷是中嫡皇亲娘舅,份尴尬,必然为新帝厌弃,即便看在皇考与袁太后面上得以保存命,也荣光不再了。君报仇,十年不晚。前提是,太殿能顺利继承大统。倘或最后胜的是晋王,亲外甥当皇帝,胞妹贵为皇太后,袁宗廷圣更深。陈忠狠咬后槽牙,自己恐怕一辈都要屈居其。
陈忠将听记权事,并锦衣卫掌卫事左都督袁宗廷纵北司理刑鞫囚僭越等等递折上奏。诰承帝留中不发。诰承帝有个不大不小的病,凡与规矩制度不合,又不置者,悉以留中应对。成祖制,镇抚司有审讯权而无判决权。锦衣卫置的案件审理完毕,须移交刑或都察院依律论断。诰承十二年,刑科都给事中何应全为救关押在锦衣卫狱大理寺寺正等官杨叙等十人,以旧制奏请:“镇抚司囚犯凡经打问过者,俱送法司定罪,奏闻发落。”诰承帝亦以“不报”回应。
陈忠也屡屡得到过这种特别对待,曾经他无比窃喜、得意,心澎湃以至辗转反侧,难以自持。如今作为皇权妥协忍让一方,才知何谓君恩无常,个中滋味抑懑难平又无可奈何矣。
又,北镇抚司为御用法司,照成祖旧旨,科本独在该司收贮,不必月缴,送司礼监收藏。文书档案司自行存留,相关门难以稽,故东厂对镇抚司有听记权,凡中府等,会审大狱,北镇抚司拷讯重犯,厂官署皆有人听记,其词一本,拶打数一本,于当晚或次早奏。此为作监察之用,袁宗廷数次堂皇将厂官撵,上人等竟无一敢违逆,俱悉听从。
诰承帝从未对他此等厉责备,陈忠惶恐不已,扑通跪倒,以连连抢地求饶不迭。诰承帝并不叫起。陈忠独自跪至次日寅正时分,才有乾清侍将他扶去前面房,此后数月不得面见圣颜。天威难测,陈忠不敢再与袁宗廷别苗,谦恭忍让,唯其首是瞻,又日常办差恪尽职守,事必躬亲,诰承帝渐渐的才对他恢复往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