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灵竹跪在老皇帝榻边，一边用勺搅拌药汁，一边忧虑地看着殿的叶白。

        阿娅看到那人的脸，那人的姿，那人的与氅衣。

        她颤抖满面苍白，一瞬间泪汩汩自睛。

        简简横剑于前，迎视严北明。

        被火焚烧的花木旁，藤蔓枯萎的月门旁，阿娅蓦地转，看到了从院门外带着诸多卫士闯、前来支援江鹭的敌人们。

        姜明淡声：“蝼蚁焉能得意几时？”

        老皇帝奄奄一息地睡在病榻上，一个又一个糟糕的消息，将他打得萎靡不振。而即使如此，当梁禄把叶白的话传过来时，老皇帝还是撑着一气，让人放叶白殿。

        一切恍惚而遥远。

        东万人奔跑，卫士杀戮不绝。谁也看不到谁，谁也不关心谁。

        福宁殿中静谧无声,炉中龙涎香缕缕弥漫,遮盖彼此扭曲的容颜。

        地狱深深回天无术，阿娅凝望着段枫，想到了很多很多曾经模糊的场景。

        ……若本就是“故”呢？！

        暮灵竹手中的碗与勺一同跌地，她慌张地去捡，苍白着脸看向叶白。

        初见如故。

        阿娅拖拖拉拉，又见满地血腥和火海，大腹便便之，她生很多迷茫，只觉得这满地狼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阿娅的动作不痛快，卫士们着急无比，而在这时，有箭自外。

        在此乱局中，没人注意得到她。

        宅中待着养胎的阿娅被卫士们拽，他们要带着她一同去找暮逊，要暮逊带着这位小娘一起逃命。

        程家麒麟,世间应为稀。一朝落浊泥,白羽化乌鳞。

        但是老皇帝和梁禄反应不过来，茫然而呆滞。

        琼林宴上初相见，端午节桥再相会，相国寺中肩过，东乱局终重逢。

        “哐——”

        --

        玲珑惊而呼：“简简！”

        大庆殿中，姜府中的乱局，都已然传到。

        叶白走到殿门前，笑朝宦说了一句话。那宦震惊看他，片刻后，就有人领着叶白，带他前往福宁殿去拜见老皇帝。

        朝臣门茫然无比，有人喃声：“乱了，全乱了……怎么办？太反了，江鹭反了，姜家反了……谁皇帝啊，谁……官家怎么办……太傅早想过今日啊，皇帝人选……”

        第97章

        卫士们慌乱：“小娘快些！小娘别怕，别哭，殿在等你……小娘别伤了肚里的小殿啊。”

        阿娅喃喃：“对啊，我还有孩……”

        敌军小将骑白，拉弓搭弦，箭锋直指他们——

        阿娅冰冷的睛，一寸寸自泪目中抬起，望向他们。

        她古怪地笑了一声。

        她曾觉得和他一见如故。

        她一念回至那一年的夜间大火中，又一念站在草原间，瞭望着远方的白袍小将。火烧她记忆，鞭毁她心志，可她终究未死……只要不死，她千里长行来到东京，就还有意义。

        可是叶白听到了。

        这么低的声音，叶白不应该听得到。

        叶白笑立在殿中，慢慢抬起，望着帘后的人影：“官家，你记得‘程应白’吗？”

        他不是为她而堕的复仇地狱，她也不是为他而在权势间辗转挣扎。然而此时此刻，隔着万千人，他们站在同一片土地上，被同一片火海腐蚀魂魄。

这对父女，悍不畏死，互相诅咒，狠厉得不相上。

        有人：“二郎，我们来了！”

        老皇帝着一气，惨然喃喃，声音低得只有服侍他的暮灵竹听得到：“叶清之啊，你说姜明害得朕那些儿们被贬被死，可是真的？你说吧，朕撑得住。”

        叶白淡声：“官家，臣就是‘程应白’。”

        东完了，筹谋皆错，各自逃命。

        她大脑轰一，万般遥远的记忆自海中沸腾掀起，掀破所有药的压制，掀破所有的怀疑和揣测。

        叶白盯着那多话的大臣，那大臣也看着他。叶白蓦地想起姜明曾说过的“合作”。原来如此，叶白站了起来。

        --

        段枫勒长行，自火海中奔来支援江鹭。万般人海，他没有看到阿娅。而依偎着藤木架，被卫士搀扶着的阿娅倏地捂住肚躬。

        严北明的剑要刺穿姜循时，忽有一人从天而降，寒剑之光，溅明诸人睛。

        “麟之趾,振振公，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