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本就生得温润,暖春之时风姿更显,对方散朝后原本在与卫家三公子谈笑,途经殿外时忽然看见霍琅,便下意识顿住了脚步:“将军旧疾可好些了?”
霍琅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闻言愣了一瞬,随即垂眸行礼:“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已经大好了。”
他孤僻寡言,说不出什么好听话,那人却并未怪罪,声音和煦道:“我当初见将军久跪风雪,面不改色,想必是心性坚毅之辈,又怎会沉迷酒宴享乐延误军情,便着人调查了一下汝州之事,发现果真有冤,将军既已大好我就放心了,否则父皇也会过意不去。”
那人许是知道霍琅心里存疑,浅笑着替他解惑,语罢也并未说什么招揽的话,只嘱咐让他静心休养,便和卫郯一起离去了。
如今想来,却是孽缘之始,自那件事后,二人间的恩怨纠葛,便再也算不清了……
梦境忽乱,变成一滩被击碎的水面,时而闪过他幼时被母亲姘头毒打的情景,时而是他在街头流浪和别的乞丐争食,更多的却是侯府之中备受冷眼蹉跎,后来逐渐心狠手辣,以人命填路,执掌朝野大权。
霍琅将前半生的苦痛都梦了一遍,这才从睡梦中陡然惊醒,他脸色苍白地从床上坐起身,喉间无端涌上一股腥甜,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腥锈黏腻,锦被便多了斑斑点点的红痕。
天色尚早,烛火已熄。
霍琅一贯不喜欢人伺候,自然也就无人知晓屋里的动静,他怔愣伸手摸向嘴角,借着窗外冷寂的月光,这才发现自己吐血了,脸上一片冰凉的泪痕,胡乱擦拭两下,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喉间蓦地发出一阵低笑,笑得直咳嗽:
“咳咳咳……”
无人知道霍琅在笑什么,他苍白稠艳的脸颊血痕斑驳,在月光下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怔怔自语:
“真可怜……”
霍琅,你以前真可怜。
不过替你求了情,派了太医,你便这么死心塌地么?
当初欺你辱你,害你罚跪的人早就被你用刀剑斩得粉身碎骨,拆成碎块喂给了獒营里的野兽,他们再不能欺负你了,你为何还要哭?
后半夜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皇城外值守的侍卫却只能强打起精神,期盼着太阳早点升起来,好早些换值。
陆延睡在殿内一墙之隔的暗室里,却是梦魇缠身,他呼吸急促,额头出了密密的冷汗,空气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连气都喘不过来。
那梦里不是困囿陆延多年的汝州灭门惨案,只有一片暗沉的天,一句翻来覆去的话:
“他说……他说孤不配和他一起死……”
这约摸是霍琅前世的遗言。
不曾亲耳听见,由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