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妍音塞进一块软软的烤红薯到卫封嘴里。
卫封狼吞虎咽,吃下去还想要,却忽然眯紧眼眸,终于反应过来般,错愕地紧望住她。
庄妍音哭笑着继续喂他红薯:“张嘴啊。”
“小卫?”
“嗯呐,是我。”
卫封久久没有回过神,抬手想摸摸是不是真实的她,但他浑身无法使力,只有一双眼惊喜而震撼,又渐渐蔓延起滚烫暖意。
天际彻底暗下来,夜明珠泛着绿的光芒照亮她眉眼,脸颊被几块黑斑遮掩了容貌,唯有那双眼清澈明亮。
如他初见时那般,她捏着一个红薯,双颊鼓鼓可爱,将软乎的红薯喂到他嘴里,又去捧水喂他喝。
她不会捧水,回来时总洒了一路,只剩下不多的几滴水,却依旧乐此不疲,来回奔走在水流与他之间,跑得急时双膝磕在地上,并不嫌疼,只是心疼手心的水泼洒,重新焦急返身去撅水。
夜风狂卷着山林,雨点啪嗒落下来,打湿了卫封脸颊,他嘶哑着嗓音,发出一声极低的呢喃。
她并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俯在他唇边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好吗?”
卫封又呢喃了一回。
她听得不清晰,以为他是怕冷,环顾了一圈,背后那山洞并不能遮雨,洞中是水流,又太低了。
她急忙擦他脸颊的雨水:“哥哥不冷啊,雨水擦干净就不冷了。”
卫封失笑,他说的不是冷,他说的是对不起。还有他脸颊那些也不是雨水,是他成年以来第一次的眼泪。
“还渴吗?”
卫封勉强嗯了一声。
庄妍音犹豫了下,挑起他下颔,捏开他嘴唇。
“喝点雨水吧,都是一样的。啊啊啊哥哥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实在跑不动了,我想留点力气背你回山下去。”
卫封混着雨水吃着红薯,有许多话想问,他的人都没有找到她,她是如何找到他的?
庄妍音只给他吃七分饱,并且抱起他:“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得胃病的!”
她想背他,但试了几次都发觉他太沉。
“小卫。”卫封底气仍很虚弱,勉强撑着一股气说话,“别下山,山下不安全,这山中没有猛兽,我留了暗号,亲卫会来寻我。”
说完,卫封顿了片刻,想起了卫云:“卫云受了重伤,若是他已遇不幸……”
“不会的,卫云大哥会没事的,我梦见他满头白发的样子了,你别担心。”
那山洞底下潺潺淌着水,根本不容人避雨。
庄妍音拿着夜明珠欲去找能遮雨的东西,但雨水令掌中的珠子倏然一滑,随着她一声惊呼,珠子一路滚没了影子,连最后一缕光芒都不剩下。
她恐惧的尖叫令卫封不安,他想起身来护她,但筋脉已损,此刻无法提起一丝气力,唯有尽全力呼喊她。
“到我这来。”
庄妍音在雨中狼狈不堪,面上锅灰被洗净,露出一张原本白皙皎洁的脸。黑暗吞噬着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双肩不停颤抖,脚步也似生了根扎在原地,明明离卫封不远,她却无法跟随他的声音辨别方向回去。
脚下草丛如她妈妈的头发丝,在风雨里扫在她脚上。那天晚上,她吃过一碗放了瘦rou、火腿肠、豆芽与油麦菜的刀削面,她妈妈做了三道菜,但她想吃刀削面,她妈妈就按她的喜好重新做。
母女俩吃着面,随口的谈话一如往常。学校的作业,这个频道不好看,就回房间登一下qq,就一下。
等她夜半再醒来去卫生间,脚下踩的就是她妈妈的头发。
这种戏剧性的人生就是她真实的人生。
如果我们知道与那个人是永别,就不会让自己留遗憾,该说的一定会说,该做的一定会做。
雨水兜头浇下,庄妍音浑身冰冷,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无助地喊哥哥。
卫封滚烫身躯真的就贴近了她,他抱着她,倒在满地草丛中。
内息耗尽而吐出的那口鲜血她不曾看见。
他的声音薄弱却坚定:“我在这,小卫莫怕。”
“我妈妈,我妈妈。”庄妍音口不择言。
“妈妈是阿娘?”
她点头。
卫封呼吸响在她耳边,暗夜里看不见他深邃眸底闪过的幽光。想起周宫里建在的沈贵妃,又回忆起她曾在书院提过的那段往事,卫封垂下眼眸,没有再问。
……
红薯够两人吃几顿了,翌日便是雨后